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暈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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暈倒

她手換了個地方將他架起,對一旁人下令時語速飛快。

“給醫士的帳子單獨辟出一間,前頭領我們過去。”

“你,過來,將你們少谷主背好,到地方立刻診治。”

司空瑜比她高出許多,她倒是有力氣扶,但他一定舒服不了。

路上,這短短一日的畫面,從頭至尾在南宮姣腦海中一一滑過。

從石室出來到現在,他一直帶傷忙得團團轉,肯定沒怎麽顧及自身,連傷口裂了都忍著一聲不吭,加上精神緊張地忙了一夜……

她呼吸稍重,看著他而今不省人事的模樣,袖中拳暗暗攥緊。

步伐越來越快。

天機谷醫士的營帳在山裏頭,順著山間小路一直走到盡頭,一座座白頂的帳包布滿山坳。

掀開帳子,幫著他們一起將人放在賬內布置好的軟榻上,幾名天機谷醫士立時開始診脈。

少谷主身份高貴,幾人輪番上陣,商議之後,才開了藥方讓人出去煎藥。

剩下的則掀開衣擺,為空熠重新處理包紮傷口。

南宮姣靜靜立在一旁,目光在他蒼白的面龐之上久久停留。

內心如架在火上煎熬。

衣袖中握著的拳太緊,緊到掌心刺痛。

她該留意的,她明知道他身上有傷,卻還是任由他忙了這麽久不顧自身,她應該在進來這邊之前,就讓他先去休息休息,哪怕只是一刻鐘,或許也至於像如今這樣。

尤其他的傷,連奉獻這樣的字眼都隨時掛在嘴邊的人,又豈是他說沒事便沒事。

醫士掀開衣擺露出空熠腰上傷口時,南宮姣不由目光跟著移了過去。

先是被那傷口四周過於白皙的皮膚刺了一下,隨後就被側面不斷出血的傷口吸引。

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,似乎這流出的血,顏色比一般人更紅。

極白之上淌過極紅,異常妖冶。

傷口周圍清理完畢,她才留意到,這傷口周圍,似乎還有不明顯的另一些傷痕,已經痊愈,只是肉粉色,放在一般人身上應當看不出來,可是他身上的皮膚實在太白,才顯了出來。

她有些疑惑,正要靠近些仔細看看,耳邊便傳來一聲嚶嚀。

她回頭,忙蹲下身,輕按他的手臂,柔聲哄:“別動,醫士在為你處理傷口。”

聽見此語,他卻明顯有些慌亂,反手抓住她,“你別看。”

切切乞求的目光,讓她心軟軟塌下來。

她不知他為何如此說,可還是依言道:“我沒看,你別動,乖。”

這一次,再覆上,他主動與她十指交握。

或是這傷口處理時疼得厲害,他嵌在她手指間有些顫抖,不時緊握放松,似簌簌起飛又跌落的蝶翼。

掌心指尖始終冰涼,冷汗滲出來,她像握著一捧欲化的雪。

南宮姣第一回如此認真地,看他的手。

分明比她的大許多,也修長許多,可交疊在一起,卻顯得如此脆弱。

她將另一只手也覆上去,牢牢握住。

擡頭,看他的面容。

他咬著唇瓣,眼睛緊緊閉上,費力地喘息著。

額角青筋凸起,仿佛要撐破那薄薄的,幾乎透明的皮肉,連帶唇瓣,血色盡褪。

蒼白到極致,竟將那繁覆的雪白刺青都襯得發灰。

看他這樣,南宮姣沒由來的有些害怕。

分明只是處不重的外傷,可卻好像,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一般。

不由喚:“空熠?”

她的聲音,讓他緊繃著的氣力陡然一松,虛脫般只餘喘息,淺淺掀開眼皮,露出還有些渙散的眸子。

顫巍巍定了兩次,才將視線定在她面上。

這樣近的距離仔細看,才發現,原來昨夜,美的不是星空與燈火,而是他如漫天銀河般的瞳孔。

他瞳孔的顏色極深,仿佛囊括天機命理,自有某種至極的玄妙不斷輪轉,不似人間。

南宮姣再眨眨眼,又仿佛剛剛只是錯覺,此時,她又只能看見他眸中倒映的自己了。

幾縷墨發被他額邊鬢角的冷汗沾濕,淩亂貼在面龐,令雪白刺青平添許多頹靡之感,如同天神染塵,聖潔不得不沾染瑰艷。

醫士上好了藥,正在細心包紮。

南宮姣拿著帕子,一點點為他擦拭臉頰鬢邊。

包紮完畢,衣擺放下,他才松了口氣,出聲令醫士都出去。

帳簾放下,只餘他們二人。

他就這樣側臉看著她,因苦痛顯得清冷的眸中燃起某種熱烈。

手指倏然攥緊,拉著她的手向裏。

南宮姣怕他用力牽扯傷口,只好順著傾身。

她看他將她的手攥到心口,緊緊貼著,不由眸中輕顫。

微啟唇,想說什麽,又覺得此時出聲說什麽,都是打擾。

空熠笑得甜蜜又璀璨,道:“公主,我喚娘子公主可好?”

他昨日聽到那名叫劉延武的中年人喚她小公主了,聽說是她的長輩。

那種親密無間,他亦想得到。

瀾瑛閣中人喚主上,遙遠京城皇宮裏的其餘長輩可能會喚乳名,宮人應稱殿下,只有公主二字,想必極少人掛在嘴上。

他管不了以後,只想此時,獨一無二。

南宮姣卻有些恍神。

記憶裏一幅模模糊糊的畫面不由自主浮現,泛著微黃。

那時也是帳中,不過是夜裏,幽暗燭光下,一人嗓音喑啞,問,

公主是膩了,要趕我走嗎?

那是……

是了,那還是在迷蹤嶺。

此時想來,竟如隔世。

手中力道將她的神思喚回,定睛時看到他蹙眉望著她,小心翼翼,“不行嗎?”

南宮姣失笑,點頭,“自然可以。”

她只是忽然想起,曾經也有一人總是如此喚她罷了。

空熠覆又笑開,南宮姣伸手,為他將鬢發理好,輕聲問:“疼得厲害嗎?”

空熠搖搖頭,“現在不疼了。”

南宮姣依舊心有餘悸,“剛剛怎的疼成那般,可是用藥所致?”

“不是,”他道,“只是我的痛感較旁人敏銳些,無礙的,忍忍便過去了。”

南宮姣依舊眉頭不展。

這哪是忍忍就過去的事,身體上的反應那麽嚴重,與病何異?

“好了,真沒事。”他安慰著,“公主,我有些困了,昨夜外頭都安排妥當,自有底下人去忙,你陪我一同睡會兒可好?”

空熠朝裏縮了縮,拍拍身側。

南宮姣自然也累。

若他只是辛勞一兩日不曾休息,那她便是從支殷山出發開始,便日夜兼程,好不容易到了中軍軍營,又連軸轉直到現在,已經不是一句累可以形容的了。

但她如此,跟著她一同的瀾瑛閣閣眾們,也是差不多。

最多趕路之後到了軍營時,她使人安排了輪值,不至於一直生生熬著。

空熠見她不動,仗著自個兒是傷患,從手指一直摸到了胳膊,定要將她拉到榻上。

南宮姣這次卻沒由著他,反而用了些力道將他按住。

“你自己便醫術高超,世間鮮有人及,你認真告訴我,當真無礙?”

空熠見她如此擔憂,心間暖流沖散殘餘的痛楚,乃至彎了眉眼。

“當真。”

耐心認真地解釋:“人與人之間皆有不同,就好像有人愛吃鹹的,有人愛吃甜的,有人無辣不歡,有人卻一丁點兒辣都沾不得。

痛感也是同樣的道理,於康健無礙,只是受傷時多受些罪罷了。”

南宮姣想起昨日在石室第一眼看到他時,他便蜷縮在角落,十分痛苦的模樣。

可其實傷得並不嚴重。

還有她追蹤時看到的血跡……

再瞧瞧剛換下的布巾與外衫,幾乎都被血浸透了,可對比他傷口的大小……

一個念頭浮現,剛放下些許的心又提了起來,南宮姣眉頭蹙得更深。

“空熠,你傷口流的血,是不是……太多了些?”

與此相比,他那過於敏感的痛楚都是小事了。

多少人,都是因傷後失血過多而亡。

這可關乎性命,不可輕忽。

空熠不由驚嘆她的敏銳。

短短時間,就能發現如此之多,照這般下去,恐怕他那點子天機谷的秘密,遲早都得被扒個一幹二凈。

若是旁人他可能覺得排斥,甚至因此小心遮掩,可若是她,他只會欣然。

私心是一回事,最重要的,是她的天機命盤。

許多事她就算知道,谷中也說不了什麽。

空熠:“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是好事。”

他笑得頗有些得意。

南宮姣:“你還笑?”

這怎會是好事。

空熠見她惱了,忙軟聲,“你聽我說嘛,不過,涉及谷中之事,你可萬不能說與第三人知曉。”

南宮姣狐疑,但還是點點頭。

他如此說,她倒是能猜出幾分。

“你應也知道,天機推演之術最講究血脈,而我的血脈,按我師父說的,乃千年難遇,谷中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呢!”

他尾音俏皮,說著說著,微擡起下巴,活似只驕傲的孔雀。

“凝血稍稍慢些,不過就是一樣微不足道的副作用罷了。”

最後最關鍵的問題順帶一提,那叫一個不以為意。

氣得南宮姣直接拍了他一巴掌。

“嘶!”空熠頓時蹙眉,委屈巴巴,“公主……”

南宮姣深吸一口氣,緩了緩,方道:“空熠,我知道你們天機谷中可能實力為尊,推演之術厲害些,確實格外值得推崇。可在我這裏,不是的。

“我不關心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厲害能幹,我只關心你的身體傷勢,你這樣的體質,分明時時刻刻都得註意,可你呢?”

“明明知道自己的情況,明明傷口開裂痛楚難當,還是只知道逞強,昨夜你哪怕多說一句,也不至於如今這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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